崭新的“三沙1号”在南中国海上雍容自信地行驶,隔着舷窗看到波光条条的海浪,曲折而又宽宏,温暖而又大方,深邃而又亲密。这样的航行是如此踏实。本来的日程是12月31日起航,2015年的新年在三沙市过。可那几天大风大浪,波涛汹涌,才把时间错后了五天。其实我也欢迎风浪加身的气势。我想走出舱室,我想走上七层高的阳光甲板,我想更多地享受南海的阳光和海风,还有许多同行朋友的欢声笑语,还有手机与相机的快门“咔咔”声。 这不是第一次。三十三年前我走过这同样的航程,只是那时的船没有这样的吨位,我搭乘的是海军部队补给淡水的运输船,同船的人不足这次的十分之一。那次我走了西沙所有的岛屿,跟其他人相比,我很好,在海上没有什么不适,不,我对南海的感觉是亲近极了,可爱极了,兴奋极了。航海如步,上岛如归,南海如家,西沙就是咱们家。那么蓝的深海,那么紫的柔软与光的绸缎,那么亮与近的太阳,那么纵情的浪花,还有同样白的海鸥与飞鱼,那么好听的海水的淅淅沙沙的响音,我想起高尔基的词儿:“海在笑着。”我想补充:“海在唱着。”这次与我同行的有海军的老战士、著名的作曲家吕远,他是三沙市的荣誉市民,他写过《西沙,我可爱的家乡》。 时隔三分之一个世纪,南海、三沙让我感动得落泪。 那一次与这一次,醉人的、带着醇厚的浪花咸香的海风使我不由得想起刘邦的诗:大风起兮云飞扬,威加海内兮归故乡,安得猛士兮守四方! 云飞扬,云飞扬,果然,抬起头来,遍天云蒸霞蔚,大画笔,大气象,大陈列,大涌动,大布局。我们的心就像云霞一样自由、奔放,任意变幻又似互相照应,各自奔驰又似互相簇拥。那个夜行的晚上,偏又是望月,众人招呼着欣喜着。这一切,都在为“三沙1号”交通补给船南海首航列阵助兴,都在为我们的“三沙1号”梦想之舟挥旗布局。旅客登船的时候有三沙市铜管乐队铿锵吹响,到达的时候不但有乐队而且有鞭炮噼啪闪光。 《大风歌》一直在耳边唱响。难道这辽阔慷慨的气魄不与两千二百多年前的汉高祖刘邦相似? 此行的目的地是三沙市政府所在地永兴岛。这里有民国三十五年由当时的“国军”树立的“光复纪念碑”,有解放军战士雕刻在悬崖峭壁上的“祖国万岁”字样,红色的字令人想起烈士的鲜血。有水警区树立的主权碑,有获得“天涯哨兵”称号的海军部队与各种军事设施。有市委、市政府、市人大的办公大楼。有医院、银行、邮局、超市、无土菜棚,有这几十年有效植造的绿化林带,其中不但有原有的防风桐、羊角树,而且有专门引进的椰林特别是将军林,许多将军与各方面的领导同志在那里种下了椰子树。这里还有2014年度全国“双拥模范城市”的锦旗。有军用与民用码头。机场扩建动工仪式也于当日奠基。我参加了七位院士和专家受聘三沙市人民政府顾问的仪式,荣幸与惭愧地忝列其内。 这里有生活,有学习,有歌声阵阵。我在“天涯哨兵大学堂”讲的《学习与读书》,已经是学堂的第五十七讲了。这里有渔民渔船,有各种渔业的设施与器材。有军史展让人温故知新,有雷锋班随叫随到为军民服务。这里有一年到头的体育比赛、军民联欢,有水警区部队自己创作自己演唱自己录制的DVD,其中有赞美三沙的歌曲与央视的专题报道。这里有来自全国的、省里的、各部门的关怀帮助支援的物品及车辆,这里集中了中华儿女的慰问与敬意。这里有征文,有自己出的书,有电视,有流量给你我他的手机服务,有南海水生动植物展览,特别是惊人的红白金色珊瑚、玳瑁、海龟、大大小小的海螺。有文物的发掘与研究,有乐队,有合唱团也有民兵。这里应有尽有,暂时没有的也正在引进建设添置。这里的生活,这里的存在,正在气势磅礴地丰富着发展着充实着与明媚着。 三十三年过去,换了人间!我当然没有忘记当年守岛建岛的战士与人民的辛苦,没有忘记当年的纯朴与简陋,也没有忘记人在西沙是怎样地思念着北京,遥想着天安门,神游着祖国的土地、天空与海洋。而人在北京也会梦见南海的波涛,惦念牵挂时时祝福南海的战士与人民。那时战士们常常吃不到新鲜蔬菜,只能用酸菜罐头来作菜肴,那时个人的通信与娱乐也受到许多客观条件的限制,那时除了珊瑚沙堆与鸟粪,除了简朴的兵营很少看到建筑,渔民也多数时间是生活在船上。现在呢,生气勃勃的高楼正一幢幢地矗立起来,三沙的小康生活正由咱们自己创造。同样,三沙的钢铁哨位仍然由我们执守。 重访三沙人未老,可真幸运。吕远同志说希望与我合作,我与同去的三十名海南大学生座谈时说,吕远老师是不是先与刘邦合作一把? 上次来的时候,我说也许可以给刘邦的《大风歌》改几个字,可否是:大风起兮云飞扬,威加海内兮离故乡,自有猛士兮守四方!当然,那些战士都是为了守四方而远离故乡的猛士。此次来,是不是可以再加一段:大风起兮云飞扬,南海三沙兮日辉煌,神勇男儿兮乐海疆。